穿越兩千年歷史：牡丹花如何從藥用草本蛻變為全球園藝珍寶

（香港訊）牡丹，這種擁有兩千多年栽培史的古老觀賞植物，不僅是園林藝術中的經典，更是一部濃縮了跨洲文化交流與園藝技術革新的歷史。從最初被用於傳統醫學的野生草本，到今日象徵富貴繁榮的「花王」，牡丹的傳奇旅程展示了東西方美學的演變，以及人類對生命之美的不懈追求。

中國漢朝發源：從藥用走向宮廷貴族

牡丹的栽培歷史源於中國漢代（公元前206年—公元220年），儘管在此之前，它已在中國西北山區生長了數千年。最早，人們珍視的並非其傲人的花姿，而是其藥用功效。傳統中醫利用木本牡丹（Paeonia suffruticosa）的根皮來治療多種疾病，將其視為實用植物。

隨着隋唐盛世的到來，牡丹的地位發生了根本性轉變。尤其在唐代（618年—907年），都城洛陽成為牡丹栽培的中心。朝廷貴族視牡丹為榮耀、財富與繁盛的頂級象徵，甚至發展出花卉選美競賽。據史料記載，唐玄宗的貴妃楊玉環與牡丹的緊密聯繫，更使其成為古典女性美的代表。

宋代（960年—1279年）見證了牡丹園藝技術臻於極致。園丁們通過精細選育，培育出數百個不同的牡丹品種。著名學者歐陽修甚至為此撰寫專論，詳細記錄其分類系統與栽培竅門。牡丹從專屬宮廷的花卉，走向寺院與普通私人庭院，遍布華夏大地。

與中國以木本牡丹為主脈不同，歐洲和地中海地區則擁有草本牡丹的古老傳統。古希臘和羅馬人同樣將牡丹視為藥草。其學名「Paeonia」便是源於希臘神話中為眾神療傷的醫師佩翁（Paeon）。在中世紀，歐洲的修道院藥圃也主要種植紅花的草本牡丹，用於傳統醫療，觀賞價值較低。

十八、十九世紀，地理大發現開啟了東西方園藝物種的大規模交換。歐洲的植物探險家熱衷於將中國的木本牡丹引種至西方。1787年，約瑟夫·班克斯爵士首次將木本牡丹帶到英國，儘管早期引種多以失敗告終，但十九世紀初的後續嘗試獲得了更大的成功，西方園丁被這些與本土品種迥異的碩大、華麗花朵所震驚。

與此同時，中國的草本牡丹 (Paeonia lactiflora) 也傳入歐洲，其花朵更大、花瓣豐富、色彩多變，迅速吸引了歐洲苗圃業者的目光。

真正的革命發生在十九世紀五十年代的法國。育種先驅維克多·勒莫因（Victor Lemoine）等人將這兩種牡丹進行雜交，開創了現代園藝牡丹的新紀元。這些雜交品種結合了東方花形優勢與西方品種的耐寒性，誕生了擁有更豐富色彩和重瓣形態的強健花卉。

八世紀，牡丹經由中國傳入日本，並發展出獨特的日式美學。早期受中國審美影響，但江戶時代（1603年—1868年）後，日本園藝師逐漸傾向於簡約自然的風格，偏愛能展現花心的單瓣或半重瓣花型，與中國對繁複重瓣的熱衷形成鮮明對比。

進入二十世紀，美國成為牡丹創新的重要中心。美國牡丹協會（APS）於1903年成立，推動了北美地區的栽培標準化。其中，漢密爾頓學院的 A.P. Saunders 教授是關鍵人物。他在1930年至1950年代進行的跨種雜交研究，突破了傳統牡丹的色彩限制，成功創造出珊瑚色、黃色和橙色等前所未有的新色調。

此外，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問世的「交配牡丹」（Itoh hybrids），是將草本牡丹與木本牡丹巧妙雜交的成果。它們兼具木本牡丹的華麗花型與草本牡丹的強健生長習性，成為現代花卉市場上的寵兒。

今天，牡丹依舊在全球園藝中佔據重要地位。中國傳統栽培中心如洛陽，已將其「牡丹之都」的形象商業化，每年舉辦吸引數百萬遊客的牡丹花會，並在全球切花市場中佔據主要份額。

現代育種家通過遺傳學和科學方法，不斷擴展牡丹的潛能，不僅著眼於優化觀賞性，亦對其潛在的藥用價值進行深入研究。牡丹的兩千年歷史，不僅是一部園藝的發展史，更是人類在自然與文化交織中不斷創造與傳承的生動見證。無論是在東方象徵的吉祥富貴，還是西方代表的長久與美麗，牡丹始終是連接古今、跨越文化的經典花卉。